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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變革5-越靠越緊的兩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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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悠跑進大堂時,知道自己又失言沖動了,可六姥爺的無理挑釁實在讓人咽不下這口氣。

“一人做事一人當!”

“敗壞家門、族風的是我軒轅輕悠,與我爹沒關系。”

“改革天錦坊生產方式,引進西洋機械技術,都是我軒轅輕悠一手包辦。我爹剛做了大手術還在養病中,他根本不知道這些事。”

“你們要清算、要立族規,找我軒轅輕悠一人就好。”

“我爹為天錦坊操勞辛苦了近五十年,天下第一錦這扁額都是由他授禦賜的,不拘這些大功,我爹至少還有苦勞吧!”

“六姥爺憑什麽一句話就要抹殺我爹全部的功勞,還要摘他族長的頭銜?您做為長輩,在這種時候說話做事難道不需要負責立信的嗎?眾所周知,遴選一族之長,不僅要全族長老在場,還要全族的族人列席。就算族長有失,那也要全族族人一起評判,定論是非功過,六姥爺憑什麽說要摘掉我爹的族長大權?您是開過長老大會了,還是全族大會了?”

前面的話大家都不以為然,可說到這時,多數作壁上觀的人都變了臉色,六姥爺更是氣得老臉抽搐個不停,幹枯的面皮子都快要掉下來似的。

本來很擔心輕悠,想要阻止她的人當下就舒了口氣。原本以為她沖動了,可這一番辯駁,條理清晰,據理強硬,分明就是成竹在胸,這靈機應變的能力,當真令人刮目相看。

輕悠也沒給六姥爺反駁的機會,接著強勢反擊,“既然這些大會都沒開,就請您三思而後言。壞了我爹爹公正嚴明的名譽不要緊,要壞了長老會在族中的公信度,讓大家覺得長老會只是個迂腐守舊、不通情理的‘一言堂’,那對咱們整個軒轅族,絕對是滅頂之災!”

輕悠直直對上憤怒得老臉扭曲的六姥爺,她的眼神清澈明亮,亦銳利逼人,一身坦蕩蕩、不卑不亢的氣質,讓所有人心神一震,再不敢小瞧。

“你,你個黃口小兒,簡直是強辭奪理,目無尊長!”

掙紮了半天,六姥爺終於吼出這麽一句來。

輕悠唇角一抿,朝六姥爺福了個身,禮數俱到,表情似笑非笑地回道,“敢問六姥爺,輕悠哪一句話是強辭,哪一條又奪了理?請您一條條列出來,趁著現在五姥爺和各位堂哥哥們都在,咱們就來評個公道!

至於這目無尊長,輕悠惶恐得很。從六姥爺您一來就不分清紅皂白地抓我,還縱容族下人言語侮辱、行為茍且,我自衛自保難道錯了?!如果真是因此就怪我目無尊長,那麽請容我軒轅輕悠不客氣地說一句,這種愚孝愚尊,輕悠誓死不尊!”

這般凜然無畏、橫指全場的氣度,便是在場的男人們也不禁為之一震。

從古至今,族老們的權威都是不容人辯駁的,特別是在小一輩面對他們老一輩時,除了聽教從令,敢辯駁一句,那“不忠不孝”的大帽子就扣下來能輕易壓死人。

因為天錦坊從兩年前失掉行業會長的身份後,大娘等人這幾年沒少受族人們的氣,新年祭祖時,族老們言辭間的苛責慢待都讓女人們耿耿於懷。

站在大娘身後的小五小六兩姐妹互看一眼,心有戚戚。小五現在是寡婦身份,回家在族中也多有人看不起,逛街散心還被族老派人來教育。小六的婚事一直沒成,也因中意的男子八字被族長算出不符,而合適的她自己又不願意,便蹉跎至今。

至於其他幾個男丁,自然也或多或少有受族規束縛,做事都放不開拳腳,心頭也有頗多不滿。

這個時候,輕悠大膽直言,敢於抨擊族法的不合理,當真是大快人心了。所有人看輕悠的目光,都開始變得不同。

“軒轅寶寶,你竟然質疑祖宗規矩,簡直是大逆不道!我,我現在就宣布,我軒轅族沒有你這個不忠不孝的忤逆子弟,逐出我族!”

六姥爺憋了半天,終於又吼出這麽一句。

可聽在眾人耳中,總感覺有那麽點兒強弩之末硬撐的無力感了。

六姥爺深覺自己的權威被個黃口小兒深深地侵略了,憤怒之下,又呼喝左右,“給我拿下她,把她攆出軒轅家的大門!”

他身後兩個男子面面相窺著走了出來,卻沒敢立即動手,不僅是軒轅家自己的護院先擋在前,更因之前在外面廢了陳二手腳的那個漂亮男人,冷著臉,面無表情地站在了輕悠身後。

那樣保護者般的架勢,陰戾兇狠的眼神,加上剛剛那血淋淋的前科,無聲無息間就讓男人們嗅到一股駭人的死亡氣息,誰還敢輕舉妄動。

“混帳東西,叫你們把人拿下,你們還楞在那兒幹什麽!”

六姥爺氣得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揮著木杖又叫又吼,仿佛跳梁小醜。

可惜沒人敢應他!

輕悠看著這一幕,在心底偷偷喘了口氣,身後的男人那熟悉又強大的氣息讓她覺得安心不矣。

其實,她也很怕。這情況要換在四年前,她是絕對不敢跟族老們對著幹的!

現在不同了。

她知道爹爹和小叔是支持她的,大哥四哥也站在她這邊,姐姐弟弟們沒有出來反駁她。最重要的是,身後的這個男人一直陪著她,他不僅給了她自由,更給了她最有力的支持和信任。

大手伸來握著她微微泛涼的小手,她立即反手握住那溫暖的大掌,仰首沖他輕輕一笑,四目相接時,是不言而喻的默契,是越靠越緊的兩顆心。

……

這吵得愈發不可交,場面越來越惡劣。

軒轅寶仁見做為一家主母的母親都作壁上觀,心頭覺得愧疚,忙上前拉勸打圓場。

而一直隱沒在大娘身後的小三寶月估算著輕悠差不多把族老們也得罪夠了,便也跟著大哥一起站了出來,幫說好話。

“六姥爺,您快喝口茶順順氣,別氣壞了自個兒就劃不來了。”她上前遞茶又送點心,一邊撫著六姥爺的胸口,一邊軟聲相勸,“您大人有大量,別跟咱小七兒一般見識。等咱爹和小叔來了,自會幫您教育她的。”

六姥爺這方喝著熱茶,聞著寶月身上散發出的迷人香馨,才稍稍壓下了些心頭火氣,虛瞇的眼眸不自覺地瞄著跟前那不斷起伏著的豐滿酥胸,悄悄靠近了些許,還伸出枯樹般的老手搭上了寶月細白柔滑的小手,嘴上哼著氣話,手上又拍又揉那香蔥玉手,甚至還借著寶月靠近,故意歪過身子,用手肘子撞上了寶月柔軟而極富彈性的胸。

“寶月啊,還是你懂事兒,這軒轅家有你這長姐在此,我們才不用擔心其他幾個女娃子被輕悠這小孽種帶壞了去。幸好啊……”

寶月腆著臉笑著回應,心頭卻暗暗罵了句“老不羞的色狼”,卻又不敢立即撒手不管,只挪開了些身子,手上被六姥爺貪盡了便宜。

“六姥爺教訓得是。”她氣不過,回頭就訓輕悠,“輕悠,你這氣也撒夠了吧!六姥爺念你小,不懂事,不跟你一般計較。你快過來給六姥爺行個禮,道個歉。免得人家都笑話我們軒轅家的姑娘沒規矩。”

軒轅寶仁一聽這話,勸說的動作都是一僵,詫異地看了眼寶月,寶月卻沒發現大哥異恙的眼光。

輕悠自然對這種奴顏婢膝的行逕,毫不理睬。

寶月面上一臉尷尬,心裏其實很滿意輕悠這樣“目無尊長”,輕悠越是得罪族老們,她自己的計劃勝算就越大,她立即朝母親打了個眼色。

大娘見狀,心下微覺不妥,可到底還是站在自己親閨女這方,硬著頭皮,開始行使主母的權威了,“六姥爺,您別生氣。輕悠在洋人的地界待了幾年,做風難免洋派了一些,您消消氣,等瑞德來了,自會教訓她。”

這母女倆話說得圓轉,可也掩不住明裏暗裏都在指責輕悠的不是,顯也是站在宗族族法這邊。

有了主母和長子長女做臉面,六姥爺終於消停下來。

他潤夠了喉嚨又吼了一聲,“你爹和你小叔怎麽還不來?這通知的人都在幹什麽?真是的,瞧瞧你們家這樣子像什麽話。小的不像小的,連個仆役都偷奸耍滑地不尊主人命令,真是該好好整頓整頓了!”

這話一落下,就把一屋子人給罵光了。

大娘寶月和寶仁這還腆著臉的人,臉色一變,都沒了表情。

小六錦紜心頭郁結得很,就要出去說話,卻被母親一把拉住,狠狠推了回去。她不滿地嘀咕,認為輕悠說的一點沒錯。錦繡攥住了她的手,丟了個厲眼給她,她更不滿。錦繡不得不附耳說了句話,她才勉強消停下來。看向輕悠的眼神裏,羨慕妒嫉恨,又矛盾異常。

……

輕悠將這一切看在眼裏,不置可否,心裏想著之前織田亞夫說的那個“潛水者”,再看三姐寶月時,便有些澀然。

這時,一直沈默的五姥爺突然開了口,問,“輕悠,你小叔怎麽還沒來?”

口氣威嚴,有迫力,卻不會讓人覺得被蔑視,若是仔細點還會發現老者投來的目光中,亦有幾分欣賞。

輕悠有禮有節地又福了個禮,乖乖答道,“回五姥爺話,小叔他前不久出差時摔傷了腿,最近一直在休養。本來爹要使人來跟您說的,小叔怕您憂心就沒讓人來。想等到七夕我訂婚時,他傷也好了,即時請您來主持我和亞夫的訂婚典禮。”

說著,她就將身後的男人接到身旁來,跟五姥爺做了介紹。亞夫看著五姥爺的目光仍有些疏離,但態度上同輕悠一樣恭敬,端端正正地給五姥爺行了禮問了好。

五姥爺便問了問亞夫家裏的情況,亞夫照著同軒轅瑞德說的一樣,似是而非地回了一遍。

五姥爺不置可否,看著亞夫的目光也深黯不明。

輕悠心裏很清楚,五姥爺不一定就會喜歡亞夫,但心裏必然是向著自己兒子的。基於愛屋及烏的心態,五姥爺對自己向來疼愛有加。自己逃走後,族裏沒再向軒轅家追究責任,多半也有他的原因在。

對於她自己選的夫婿,五姥爺就算心裏不喜有意見,也不會在人前表現,多少都會給她留幾分薄面。就像之前在大門外出手相救,也沒追究亞夫打傷族人。

織田亞夫早就感覺出這位族老的態度和行事風格,言辭間也相當尊敬有度。

他們兩人前後截然不同的態度,讓之前受盡抵觸白眼的六姥爺心裏不爽得很,當聽得亞夫對自己的家世和職業含糊其辭時,就起了意,再聽得五姥爺問起亞夫關於洋人的事時,氣頭又上來了。

一拍桌子,指著就罵,“軒轅寶寶,你還敢說你沒錯!你和你這個姘夫公然崇洋媚外,破壞宗法,想要拿洋人的那些骯臟手段染指我們軒轅族的百年基業,你還有什麽可以狡辯的!”

回應他的不是輕悠和亞夫,卻是十一郎突然撥出武士刀,鏗地一聲金鳴,掬著冷光的刀尖直直指向他,將將停在他鼻尖前一寸。

“你再敢罵一句我家少爺,小心你的項上人頭!”

一溜兒小風過去,六姥爺頭上那為數不多的小毛毛就飄下了兩三根。嚇得那老臉表情僵硬,一動不敢動,立馬就憋出一腦門子的大汗。

“你算什麽東西!我家少爺的一根手指頭都……”

“十一郎,不得放肆,回來!”

亞夫淡淡開口,截斷了十一郎的意氣之言,十一郎心有不甘,還是收回了武士刀,眼神狠戾地瞪了六姥爺一眼。

六姥爺一脫險,立馬就好了傷疤忘了疼,指著十一郎叫起來,“大家看到了沒。這長隨是東洋鬼子,東洋鬼子現在侵略我皇朝,奪我河山,殺我子民。現在竟然敢在我們地盤上撒野,隨意使刀劍威嚇人,這像什麽話啊!”

說著他更激動地猛垛木杖,指著輕悠罵,“軒轅寶寶,你竟然跟個東晁男人搞到一起,你還要不要臉,你簡直喪權辱國,辱沒我軒轅族的風骨,你當真是個寡鮮廉恥的女子。”

輕悠正要反駁,被亞夫攥了回來。

亞夫說,“尚聞某些人總是標榜自己是禮儀之邦,今天卻帶著人當街欺負一介弱女子,仗著自己是族中長輩就可以無法無天地對族人行使私刑,這就是你們軒轅祖宗的作派?!”

“你們東晁狗爛殺無辜,我們亞國人人得而誅之!”

“哼,正當防衛,自我保護,難道也錯了。你說誰爛殺無辜,這裏可有出人命官司。若有,本少任憑警備處問詢。憑何因你一人喜好,就論定他人生死。”

“好你個東晁狗,還敢強辭奪理。今天不把你這妖孽拿下,你還真小瞧咱們亞國無人了!”

“到底是誰在強辭奪理。你不問清紅皂白就跑來抓人,其行跟強盜土匪無異。無憑無據地抓人,誣賴,毀人名節,這就是你們軒轅宗祠以情動人,以理服人,以法制族的規矩?!”

織田亞夫輕輕一笑,看著六姥爺怒漲通紅的老臉,眼中盡是嘲弄輕蔑,激得他再忍無可忍,拍著桌子大罵,“你這個人不人妖不妖的障孽,你憑什麽在這裏對我們軒轅族指手劃腳,你算什麽東西?!咱算是看出來了,你根本就是包藏禍心,專門跑來這興風作浪,毀滅我軒轅族。來人啊,你們還站著看什麽,把這妖孽給我抓起來!”

那方一動,十一郎立即沖出來擋在前。

織田亞夫表情極淡,聲音更冷,“現在我很清楚,為什麽軒轅家會被壓了幾百年的林家奪了行會會長身份。有你這種長輩族老在族中橫行霸道,蠻不講理,跋扈欺人,軒轅族的落魄指日可待。陳二那敗類的下場,很快就是你們的將來!”

“放肆!”

五姥爺突然一拍桌子罵出,他身後兩個男子立即撥出槍對準亞夫和十一郎。

氣氛瞬間森冷凝窒,一觸即發。

哪料織田亞夫面對黑森森的槍口,笑容更炙更懾人,目光嘲諷至極地掃過一幹人等,說,“口口聲聲罵著東洋鬼子,罵別人崇洋媚外。怎麽到了這個時候,姥爺們還要靠洋人生產的手槍來自保?你們亞國的祖傳秘技不是很多很神奇很了不得麽,怎麽不拿出來耀武揚威,也好讓大家看看你所謂的泱泱大國的氣度?”

話未落時,執槍的漢子臉色都變了,個個禁不住面面相窺,握槍的手都軟了下去。

織田亞夫這一擊,可謂正中致命點,撕掉了老家夥們臉上的皮,在場人心裏直打鼓。

“夠了!”

一聲大喝從門外傳來,軒轅瑞德在三娘和管家的攙扶下,跟坐著輪椅的軒轅清華進來了。

姥爺們的面皮都抖了一抖。

軒轅瑞德厲眼掃過兩個族老,目光在六姥爺所起的拐杖上停了一秒,六姥爺仿佛有所覺般立即將拐杖縮了回去。

軒轅瑞德跨進大門,直道,“亞夫,姥爺是長輩,你少說兩句。”遂又向兩姥爺作了個揖,“五叔、六叔,今兒家裏出了點小事,瑞德不知竟然驚動了您二位。輕悠和亞夫四年才回來這一趟,就算有什麽不是,也請二位叔叔看在瑞德的老臉上,給點面子,莫要再窮追不舍,就此揭過罷!”

“這,這怎麽……”

六姥爺一出聲,軒轅瑞德凝眸看過去,就截了他的話,“六叔,我知道您向來熱心,十分重視族中小輩們的發展。不過,家有家規,族有族法。輕悠和亞夫是我家的人,我自會管教,就不勞您廢心了。”

說著就使出一個眼色,輕悠和亞夫立即上前接過手,扶住了軒轅瑞德。這在所有人眼裏就只有一個信號,軒轅瑞德這明擺著就是要護短。

“今天,天錦坊的事,你不該給咱們一個說法嗎!”六姥爺口上不讓。

“現在我來,就是來處理這件事。不過,”軒轅瑞德掃了眼兩姥爺身後的人,口氣強硬無比,“這攸關天錦坊的機密,也不是隨便哪個阿貓阿狗就能聽的。請閑雜人等立即離開,否則,別怪我這個主人家不懂待客之道。”

一邊說著,一邊走到正堂主位上一坐,伸手接過了輕悠遞來的熱茶,低頭喝茶,再不看眾人一眼。

這儼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派頭,座下人等心思各異,都不敢駁了軒轅瑞德的面子。

話說軒轅瑞德畢竟主持了天錦坊這麽多年,若沒有點本事鎮住族中長老,也不配做這一族之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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